不是穷小子（二）
那天确定了关系以后，两人都舍不得回去，虽说平时也天天待在一起，但这会子总有些不一样了，不过就算再不舍，萧何还是要回家煎药的。
萧何到了毕业的年纪，他跟陆离说过不想上大学，念完学堂就到商铺做会计，老板给的待遇还不错，一个月十大洋。萧何的算术很好，打短工时，商铺老板看出他头脑灵活，算术又快又准，让他毕业后一定要来。
陆离可谓是春风得意，谈了个小对象，当晚美得给国外的好友打了个越洋电话，说今天的夕阳很美，西方没有这么美的夕阳。好友有点蒙圈，但也表示认同。东扯西扯也没什么要紧事，好友感觉出他很开心，或许只是想分享喜悦，陆离像只吐泡泡的鱼，咕噜咕噜，把心里的甜蜜泡泡吐出去，否则晚上要睡不着觉，要是萧何也有电话就好了。
谈了对象以后，萧何更注自己的外表了，一天甚至冲两次澡，出汗了就冲澡换衣服，不让自己身上有味。班上女同学芳心暗许，有几个像他表白都被拒绝了，问他理由，萧何说，我有对象了。是哪里人？多大了？还上学么？家里怎么样？这些通通不说，问就是有对象，再问不出别的了。
“陆老师您知道吗，萧何谈对象了！！”
“噢，这样啊，不知道诶。”
“他也没跟您说吗？你们天天在一块呢。”
“要尊重他人隐私，就算天天在一块也有不知道的事儿。”
学生们对陆离是尊敬无比的，这天学了一句极其文化的话“要尊重他人隐私”，但凡再有人打探萧何对象，不用萧何亲自开口，同学们就会出来说，“要尊重他人隐私！”
萧何下学了等同学们都走光，然后带陆离去北城郊外的小山丘上看日落，太阳消失在地平线的前一秒，萧何从身后拿出一朵玫瑰花，递给陆离。
“这是我自己种的，谈对象总归要送心上人一朵花，我喜欢玫瑰的热烈，同我对你的情感一般。”
陆离接过那支玫瑰花，“预告一下，我很感动，现在想要抱你。”然后一头撞进萧何怀里，老实说，撞得萧何有点疼。
“这就是爱情的份量吗？”萧何笑着说道。
陆离埋在他的肩窝问，“为什么挑在太阳落下的那一刻。”
“我种得不太好，没那么红。”萧何顿了顿，“不过我已经学会了，下次会更好。”
萧何扶正他，看着他的眼睛，无比认真地说，“我想让你看看这朵玫瑰花，可又不想让你看出它的孱弱，想来想去，太阳落下那一刻正正好。”
“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？”
“我长得水灵。”萧何说完，亲了他一口。
“我喜”又亲一口。
“让我说完。”再亲一口，这次亲完没有立刻退开，而是嘴唇擦着嘴唇。
“下次再说，现在想接吻。”
过了几个月，萧何正式毕业了，以后不用再去学堂，陆离也结束代课，大伯觉得纳闷，之前说不用他代课了非要代课，现在怎么突然不干了，有古怪，绝对有古怪。
大伯观察了几日，发现和一个叫萧何的学生有关，多方打探下，得出自家侄子和萧何关系似乎很好的结论，不过这个萧何就是个穷小子啊，家住在贫民区，家里只剩一个病弱的老母亲和年幼的妹妹，而陆离是留过洋的大学生，二人能有什么共同语言？
直到大伯看见萧何送陆离回家，在拐角处亲昵的捏捏陆离的脸，陆离主动地凑过去吻他。
“真是不得了了！！世风日下！两个大男人！我长针眼了！”大伯看完捂着心脏回家，哎哟哟，侄子喜欢男人，就说不能留洋吧，听说洋人那边很多这样的，陆家现下怕是要绝后了！陆震中知道了能打断陆离的腿。
“贤弟，早有听闻洋人喜好男风，你怎么看这件事？”大伯喝茶时假装不经意地提起。
“嗯...实乃有辱斯文！愧对先祖！”陆震中吹了一口茶叶，发自内心地说道。
“若是，若是”大伯若是了几个若是，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更委婉的铺垫，索性摊开来说，“陆离那小子可能喜欢男的。”
陆震中一口茶喷了出来，“你怎么也知道！”
说来好笑，大伯能察觉到陆离不对，陆震中更能，那两个小兔崽子亲热起来有时不顾人，知道找个小巷子，但次次都是一个小巷子！两个男人进去老是分别的时候进去做什么？那还能做什么！黏黏糊糊那个劲儿，陆震中第一次看到时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，他能不知道萧何是个穷小子吗，简直穷得叮当响，他不止一次看到两人一起看露天电影，那萧何连买电影票的钱都没有！也不止一次看到陆离拿着成色不好的玫瑰花回家，宝贝似的养着，那萧何连买玫瑰花的钱都没有！
陆离并不知道他自以为很隐蔽的地下恋已经被大伯和父亲发现了，他得在萧何身边帮忙，因为萧何的母亲在傍晚时咽气了。
萧何母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，虚弱地说“我知道...你们都是好孩子，好好过吧。”然后手一撒，没了气息。
萧何伏在母亲身上，没有哭。妹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他把妹妹搂过来按在怀里，说“宁宁别哭，哥哥在。”
陆离也和萧何一样穿麻戴孝，萧何没有拦他，反而还拉着他一起给母亲磕了三个头，“母亲知道我们的事，这一拜算作我们拜父母的。”
萧母逝去后，萧何情绪低沉了一段时间，陆离更为频繁地来店里陪他，只默默地坐在一旁。这段时间陆离学了新的菜式，每每做好了装成便当，给萧何送一份，再给正在上学的宁宁送一份，宁宁的同学都知道她有两个顶好看的哥哥。
“你跟那穷小子到哪一步了？还能掰过来吗。”陆震中抽着烟，深吸一口再吐出，陆离的母亲也在，生怕父子俩一言不合打起来。
“...到哪一步不能说，掰不过来了。”
“鹿鹿，其实...”
“你不要多言。”陆震中打断了妻子的话，继续对陆离说道，“你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有多荒唐吗？”
扑通，陆离跪下了。男儿膝下有黄金，跪天跪地跪父母。他这一跪，是为陆家无后而跪。
“他只是个穷小子。”
“他才不是。”
“你再嘴硬，他也没有能力跟你组成一个家庭。你们要在一起，我不会给你任何经济来源，你跟他只能吃粗粮，穿粗布，再也不能过你舒舒服服的少爷日子。”陆震中冷哼一声。
“爹，你忘了我自己也能赚钱吗？”陆离打断了他爹给他脑补的那些穷苦小媳妇的日子。
陆离可以在报社当编辑，也可以继续在学堂任教，或者当建筑设计师，薪资都不错，况且萧何自己也有收入，养活他们两个加一个宁宁，绰绰有余，不知道他爹哪来的想象力，再说了，萧何从来没让他吃过粗粮，逛夜市给他买爱吃的糖葫芦，在春满楼当帮工不要工钱，只要一屉包子，在萧何家吃饭，他会用细腻的面粉给他做面条，底下卧两个蛋。
“反正，我不同意这门亲事！”陆震中撂下这句话就走了。
“鹿鹿，其实你爹爹早就知道了，只是我和你爹都不放心你们，两个男人过日子是要难一些，我们怕你吃亏呀，怕你不仅要养一个男人，还要养他的家人。”
“娘，放心吧，萧何从没花过我的钱。”
陆离没把这事告诉萧何，萧何现在忙得飞起，几乎每天脚不沾地，老板给他派了另外几个商铺的活，让他做主管，萧何还有自己的生意，港口那边的黄包车先前是被陆震中承包了，但萧何用积蓄承包了两艘渔船，还跟一些单干的车夫合作，这两艘船的靠岸时直接朝着那些车夫去，客人们一下船就近坐车，车夫们不用抢客也有稳定的客源，他们和萧何三七分。这项对接业务越做越大，被陆震中承包的有不少人退出，加入萧何。
一天，忙完回来后已经是深夜了，陆离靠在床头看书，萧何脱掉外衣，隔着被子抱住陆离，埋着头，声音闷在被子里说道，“老师，至多再两年。”
陆离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后面的话，因为萧何累得睡着了。
用不着两年，萧何从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为富甲一方的商人，只用了一年半。他打短工时积攒下不少人人脉，稍稍动脑加以经营，打造了他自己的产业链。
萧何正式上门拜见陆震中，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挑礼的队伍，不知道的人纷纷赞叹道，“陆老师好福气啊！好兄弟飞黄腾达也没忘了他。”
“可不是嘛，对陆老师的双亲就像待自己双亲一般！”
知情的如大伯等人，则是“这聘礼给得还算到位。”
陆离心疼那些钱，这可是萧何好不容易赚来的，萧何说这是应该的，岳父已经等了许久。
陆离被萧何接走前也给陆震中撂下一句话，“爹地，他才不是什么穷小子！”
气得陆震中恨不能把他丢回大不列颠，瞧他那个得意劲儿！
“算啦算啦，知道鹿鹿以后不会吃苦我就心满意足了。”陆母给他顺气道。
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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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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